疫苗还安全吗

太长不看版：

- 安全。

- 事件始末，疫苗本身不背锅，生产过程掉了线。

- 安全问题不严重，生产流程监管纰漏大。

- 疫苗是预防传染病的有效的手段。按时接种很重要，之前是，之后还是。

- 经批准上市的疫苗，经过了严格的多阶段临床试验测试，是安全的。

- 疫苗生产工艺和保存流程出现问题是可以预防和快速解决的。

- 此次事件如果只是有效成分的量不达标，是可以补救的。

- 监测并规范疫苗的生产和保存流程才是解决问题的本质。

- 舆论力量很重要，促进信息透明、立法和管制。

- 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被舆论和谣言牵着走或者动摇了对疫苗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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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正确的补救方案，方便被这批次疫苗波及的人们能够平稳心情。目前来看，受到影响的是河北、山东和重庆三个地域，先去确认百白破疫苗和狂犬病疫苗是不是长生制药的，如果是，措施如下：

1）如果是百白破疫苗，只是效价不达标（目前不知道有多不达标），没有安全问题；考虑到百白破疫苗是所有疫苗中不适反应大的，不要轻易去补打。有时候效价不达标的疫苗，产生的免疫力也是够的。然后到当地疾控中心去申请抽血检测抗体滴度，来确认保护力（医院不开展除了乙肝抗体以外的其他抗体测试，疾控中心和一些研究机构是有的，但不知道有多少地方疾控中心会展开这项成本较高的检测，估计需要群体情愿）。

补充：刚看到一些消息是说，受到波及的地域会逐一通知接种问题疫苗的孩子重新补打。不要自己盲目去要求补打。重复接种后机体反应会怎样，我们并不清楚。

2）如果还在狂犬病的多次针剂过程中，剩余的制剂选择其他制药的疫苗。如果已经打全，目前我想不出方案。但一般狂犬病如果有感染，从感染到发病（潜伏期）是3个月内。如果用了这个疫苗，3个月内没发病，应该就没事儿。

趁机再对所有人说一句：疫苗一定要去正规计划免疫站注射。

近因为准备学术会议和搬家打包，很少时间读新闻（开车时听新闻都是关于美国总统trump的各种，哈哈哈）。昨天刚从国内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近的长生制药疫苗事件，她问我要不要给点儿看法。于是，我在会议的休息时间开始看事件相关的新闻，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我决定写一点儿。我不是什么人士或者专家，但我本身也在做疫苗研制方面的工作，所以我还算非常清楚重要的问题是什么。写这篇文，是为了让我身边的人能够在众多人心惶惶的消息中，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真正的问题，该怎么做，要呼吁什么。

事件始末，疫苗本身不背锅

纵观人类对抗疾病的惨烈历史，疫苗的发明简直就是从各种“瘟疫”中拯救了人类。我们生活在一个有疫苗、有抗生素的时代，我们暂时躲过了传染病迅速蔓延、严重致死致残的真正恐怖的时代。疫苗目前还是传染病有效、经济的预防手段。

例疫苗发明于1796年（对，就是那个有名的“疫苗之父” 爱德华·詹纳 (edward jenner)用牛痘接种小男孩儿，见图）是对抗天花病毒(smallpox)的，也是目前成功的疫苗。经过长期广泛使用，世界卫生组织于1980年宣布天花已被消灭，这是唯一一个被人类消灭的传染病。因此这种疫苗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父母那一代还在严格接种（胳膊上会留疤），80后估计还有一些人接种过，90后的这一代是彻底没再接种了。而此次卷入事件的疫苗主角之一狂犬病疫苗也是很早期的疫苗，于1882年研制成功，是一种灭活的病毒疫苗（狂犬病毒被β-丙内酯(bpl)杀死后不再具有感染性，但仍然能激发免疫力起到保护作用），期间经过一次灭活剂的优化（1908年从硫柳汞改到了β-丙内酯），安全性非常高。事件另一个疫苗主角，百白破联合制剂用来预防百日咳、白喉和破伤风，其中百日咳于1926年研制出来，另外两种更早一些是在1890年。这三种都是灭活或者减毒的病毒或细菌毒素制成，不存在任何活菌活病毒。工艺成分固定，生产流程成熟，也经过联合制剂的多次优化。

以上这些是为了说明，此次事件涉及的疫苗，经过多次优化、长期使用，疫苗本身是安全的，但是生产过程掉了线，监管部门没迅速揭露和作出应对，事件发生后通告延迟9个月和没有明确交代，让人非常沮丧。而我感到庆幸的是，这次涉及到的疫苗类型是工艺要求和安全风险都比较低的类病原和灭活疫苗，都不是减毒活疫苗，所以理性的说不会有严重的疫苗安全问题，但却让我们看到了比较严重的监管问题。

【减毒活疫苗是把病原致病性降低到不会引起疾病，但可以产生免疫力，上市的减毒活疫苗都是安全的，而且优点是相对激发的免疫保护比较强大和系统；缺点是安全性检测要求较高，偶有病原体发生微变异，保护效果比较差。比如，每年都需要注射的流感疫苗就是这样，去年冬季北美这边疫苗保护效果很差，是因为其中一种病毒成分（h3n2）在鸡胚胎里培养过程中，出现了变异，跟流行的病毒不匹配了。】

a painting of dr.edward jenner (1749-1823) performing his first vaccination on jamesphipps, a boy of 8, on may 14, 1796. painting by e. board in thewelcome museum, london. image © bettmann/corbis

疫苗是有效安全的

研制一种有效疫苗，是严格而漫长的。所有制剂都是在无数实验室体外细胞检测、动物实验得到有效性和安全性的支持数据后，才会进入面向人体的临床试验。真的不是什么都能进入人体试验的。而且临床试验是要经过4个实验阶段（即4期），从少数人自愿参与的1期试验到3期大样本试验，一个阶段必须有严格的安全性评估和疫苗保护效果评估，才能进入到下一个阶段。3期之后，效果和安全都达标，才可上市。而4期是唯一一个上市后才做的终评估，这个更像是新药上市后的监测，对有效性和安全性的数据做出终报告，比如收集到一些罕见的个别副反应，这些数据终也会写到药品说明说中。

一个疫苗的研制漫长到什么程度？很多教授带领自己的团队经过无数日日夜夜的实验室工作，也很少有人能制出一个有效安全的制剂走向临床阶段。会议上，一个我很喜欢的教授说，“带领一个研制疫苗的团队真的是很难有重大突破，但只有建立于这些失败数据的基础上，才终有人能制出来啊“。是啊，艰难却有意义的事情也总要有人去做的。

问题疫苗的真正“问题”

疫苗的安全性是经过严格设计和检测的，这次的问题疫苗自身不会产生健康损害或者其他副作用，安全性没受损。那问题出在哪儿？效价不够，影响对传染病的保护效果。效价是一个用来评估保护效果的指标，是指注射疫苗后，机体能够产生多少有效保护力（通常是指抗体滴度）。这次疫苗问题就在于效价不够，但差多少我们并不知道。而且每个人对疫苗反应并不一样，效价低也有可能产生足够多的保护效果。

即使效价低，也还是有一定的保护力，不是理想状态，但也不是坏。坏的情况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拒绝接种疫苗。

有人问，为什么没有人出来给出接种了这种效价低的疫苗的后果是什么？因为没有人知道，直到专家组成立展开调查，才能给出具体的数据。所以也请一定耐心等待。我深切希望评估工作尽快展开，也为以后可能出现的问题提供更多数据和依据。

疫苗监管和及时应对上的巨大纰漏

这次事件，我真的觉得非常庆幸。因为在管理机制不完善的情况下，人类是不可靠的，所以问题总会有的，时间早晚而已，程度大小而已。这次事件，是在用相对较小的代价，揭露了存在的巨大制药业的监管问题，从而提供解决问题的契机，这样才能有一直安全可靠的疫苗。

监管主要分两方面：常规的质量检测和出现违规行为的惩罚制度。常规的质量检测要更具体更有效，具体到生产线和保存运输过程的细节，有效到不定期的随机抽样检测疫苗批次。而且这次事件中，从抽样检测到公告，中间9个月的延迟公告和期间库存疫苗还在走向市场，这是监管方面的不力。及时公开信息并展开调查，保障民众知情权。而且惩罚制度的完善却更重要。没有代价或代价不够大，错误是很容易被忽略且会不断出现的。在美国，产品安全问题较少发生，但每次企业有损害消费者的利益的行为，法律下的制裁和企业信用严重受损造成的损失是非常巨大的。比如去年美国强生集团的爽身粉产品含疑似致癌的滑石粉成分，法院判决强生公司要向原告伊娃-艾切维利娅(eva echeverria)赔偿4.17亿美元，而这只是强生集团在一个案例中赔偿，还有其他类似消费者也在案件申诉中。美国是一个信用制度国家，个人及企业信用都非常非常重要。我们目前跳过了信用建立时代，直接进入了数字化赔付时代……

我们知道，舆论是有力量的，特别是制造恐慌方面。但我们要理性的借用舆论的力量，去施压，去纠正错误，去创造美好。我们之前也有疫苗问题出现，但却没有真正去解决。比如2010年的山西多起儿童注射疫苗后致死事件，2016年的山东疫苗事件里的过期无效疫苗事件。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这次的舆论的施压，一切都不了了之。我希望，这次，不要再放过机会。

后记：我看到这个事件的时候，特别是在研制“全能”流感疫苗(universal influenza vaccine
design) 的会议上读这个事件，我是难过的：历经无数艰难脚步研制出了安全有效的疫苗，却在生产使用的一小步上遇到了阻碍。但我也看到了好的一面，在这个没有造成巨大伤亡的错误里，我们看到了问题，并且完全有可能去解决它，而拥有更安全可靠的未来。

p.s.我没有时间插入参考文献了。我明天还有一个talk要准备，所以我就到这里停笔了。另外，我真的很久没有用中文写文儿了（英文写作也不好，真是着急了），可能处处有尴尬的句子或措辞，请见谅